人各有萌,缘来则聚。

[楼诚][AU]《殊途同归》第十一章【家园】

  

#楼诚#《殊途同归》第十一章【家园】

 

by 阿不

 

 

七天之后,桂姨下葬。

来参加葬礼的只有负责操办葬礼的仁济医院的院长,还有明楼和阿诚而已。

那天依然细雨霏霏,他们在墓地上打着伞,看着面前那块小小方碑。

桂姨早和亲戚族人断了联系,一个人在上海住着,因此在她的遗嘱之中,也没有将尸骨归去老家祖坟的打算。

在上海漂泊了一辈子,便葬在这座漂浮不定的城市吧。

“她对你来说,是母亲吗?”看着墓碑,明楼问阿诚。

阿诚摇头:“母亲会给我一个家,她没有。”

“一个故人。”然后阿诚说,盖棺定论。

这辈子当不成母子,但是总还是有些情分在。

阿诚以为自己恨她,但是却也没法完全不管她的生死。

所以就把她当作是一个故人吧,所有爱恨都随着她的逝去烟消云散。

当他们撑着伞离开墓园的时候,阿诚想起来什么。

“明董事长那里……”

这次桂姨下葬,是明镜去打招呼的,让教会帮忙准备了一处墓地。

因此明楼干脆趁着这次机会,把阿诚的身世以及和桂姨的关联都同明镜说了。当然,关于阿诚被虐待的那段历史他语焉不详。都过去了,而且明楼知道阿诚也不想很多人知道。

“你放心吧,大姐那里我已经同你解释过了。”明楼说。

那时明镜听完来龙去脉,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是那个苦命的孩子。无根无凭的,连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在雨中信步走着。

明楼想起来问:“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别人问起我,你会怎么说?”

阿诚不回答:“你要是真在我之前死了,就永远也别想知道答案。”

明楼微微一笑,然后握住了阿诚的手。

“可是我知道我会怎么说你。”明楼说。

而阿诚就任由他握着:“怎么说?”

“一个小偷。”

“啊?”

“偷走了我的心。”明楼说,然后他摇了摇头,“不,不是小偷,是强盗。偷走了就算了,你看看,还不肯还给我。”

阿诚的脸已经开始发热了。可是他还不想就这么认输。

反手握住了明楼的手,阿诚说:“那你倒是自己拿回去。”

“拿不回来了。”明楼看着他,“也不想拿回来。”

他举起阿诚的手,然后又用一只手覆盖住了:“好好收着,要是弄丢了,我唯你是问。”

 

+++

 

汪曼春失踪的事情果然如预料的,如一粒石头投入湖中,荡起了轩然大波。

南田洋子大驾光临新政府办公厅,一看就知道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明楼早已做好准备。

她进来的时候,明楼正坐在沙发上,手撑着头,闭着眼睛,一脸形容憔悴。

见他这副模样,南田之前准备好的说辞也只能忍一忍了。

“明先生,你还好吧。”她礼貌地问。

“我不好,我非常不好。”明楼睁开眼睛看她,“曼春不见了,我心里着急啊,南田课长,76号这么多人,日本军部情报处这么多人,这么多天难道还没有一个消息吗。”

好一个先声夺人,南田想。我没跟你要人,你倒是先跟我要起人来。

“其实我就是来跟明先生讨论这个事的,”她不紧不慢地说,“因为那天最后看见汪处长的正是明先生。有人说看见明先生和汪处长一起从办公厅出去。”

明楼知道,来这里之前,南田已经做过充分调查。因此,对于汪曼春跟着一个76号的事务员来到办公厅,并叫76号的人在外面埋伏阿诚的事情都已经有所了解。对此他无需隐瞒,反而要把它开诚布公地说出来。

“是啊,那天曼春心情不好。也怪我,可能话说得重了一点。但是我也是为了她好,希望她当一个聪明女子,在用人上学会任人唯贤,在做事上学会收放自如,才对她那么语重心长。”明楼说,“那天我看她大概是生了我的气,想着多陪陪她,好让她消气,于是才送她回去的。”

“那明先生是送汪处长去哪里呢?”

“76号。”明楼说,“本来是想要送她回家的,不过她说她还要回一趟76号,就送她回了76号。”

“原来如此。”南田点头。

明楼的话里找不到破绽,南田暗自思忖。

那天的后来,确实从76号汪曼春的办公室拨了好几个电话出去,当然那个时候比较晚了,76号的人也下班了,没有接到汪曼春的电话。不过,时间上和明楼说的是吻合的。

当然了,这些电话不是汪曼春拨的,而是脱掉乔装回到76号的朱徽茵潜入汪曼春的办公室拨的,目的是要造成汪曼春还活着的假象。

而南田依然思考着那个事务员、阿诚和这件事情的关系。

“不知道那天汪处长来找明先生是因为什么事?”

“说来不怕南田课长笑话,曼春那日气势汹汹,带着人来找阿诚的麻烦,我已经教育过她了。我跟她说,你要甄别,我不反对。你要进攻,你要开战,也行,但是你至少要记得带上真正有力的武器是不是。这个武器不是几把枪,也不是一群从76号出来的只会乱吠的狗。真正有力的武器是确实的定罪证据。什么武器也不带,只会乱咬别人,是没有胜算的。弄得不好,还会被别人反咬一口。”

南田的背上一凛。

明楼这话,说是说给那日的汪曼春听的,却也是说给今天的自己听的。

明楼要她要么就拿出确实的证据来,要么就乖乖管好自己的爪牙。

今时不同往日,明楼现在坐上了汪芙蕖的位置,若是没有证据就乱动他,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我也跟曼春说了,阿诚是我的秘书,就算她做的有什么不对,也有我给她兜着,出不了乱子。可是我这么说,曼春反而不乐意了,总觉得我好像在暗示和阿诚之间比跟她还要亲密似的。”

“是这样吗?”南田问。

“怎么可能,”明楼微微一笑,顿了顿,他说,“不知道南田课长懂不懂我们中国文人的妻妾之道。”

“愿闻其详。”

“娶妻娶德,娶妾娶色。曼春是我要娶的人,至于阿诚嘛……”他没有说下去。

无耻文人,南田在心里骂了一声。

“可是不知道阿诚先生是怎么跟76号的一个事务员扯上关系的?”

“不过就是一个阿诚的旧相好。曼春发现他们还有私情,怕我受阿诚蒙蔽,所以特地来告诉我一声。”明楼抬抬眉毛,“曼春是好心,不过她也是多虑了。对于阿诚之前是什么样的做派,有多少情人,我还是知道一些的。阿诚啊,胃口大得很,心野得很,普通人很难满足他。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要把他拴得死死的。骑一匹良驹当然有快感,但是却不能和骑一匹野马的快感相比。驯服的过程才是最有乐趣的,南田课长,你说对不对?”

无耻男人,南田又在心里骂了一声。

“哎呀,不好不好,在南田课长面前说多了,”明楼拍拍脑袋,露出一点尴尬的笑容,“南田课长该在心里骂我无耻文人加无耻男人了吧。”

“哪里哪里。”南田连忙说。

“汪处长的失踪事件还没有解决,我就不在这里耽误明先生的时间了。”看问不出什么东西,南田起身告辞。

明楼也不留她,只道:“那一切就拜托南田课长了。”

南田走出明楼办公室,阿诚就在门口等她,一路送她去办公厅门口。

之前南田洋子没有特别在意这个新政府办公厅的秘书,现在她倒是对这个阿诚有些感兴趣起来。

铁打的秘书,流水的长官。

新政府办公厅的会长已经换了几任,阿诚却依旧牢牢把着高级秘书的职位。

其他秘书也是各有起起落落。李秘书死了,刘秘书失势。唯有这个阿诚,却是愈加如鱼得水起来。

“中国人说,大丈夫生于天地,岂可久居人下。”她故意要刺刺他,“我看阿诚先生,倒是适应良好。”

“趴得越低,是为了跳得越高。”阿诚挑挑眉毛,“有时候,躬起身体,其实只是蓄力待发之姿而已。”

 

+++

 

明楼从窗户里看着南田洋子上了车子离开了。

南田还未完全消除对他的怀疑,他想。

不过她暂时也确实找不到能把汪曼春的失踪牵引到他身上的线索。

阿诚推门进来,在身后关上门。

“不敲门就进来?”明楼抬抬眉毛。

阿诚委屈:“那我出去再敲一遍。”

自从他们之间完全坦诚相对之后,在人后,一些能免则免的小礼节他们就跳过了。

“进来吧。”明楼笑了,问,“南田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她说大丈夫生于天地,岂可久居人下。”阿诚说,又想了想,“奇怪,为什么她会觉得我一定是在下面的那个?”

明楼抿嘴一笑:“你不是吗?”

阿诚抬眼看他,眼神里半分生气,半分好笑。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谁上谁下?”他对明楼说。

“那就试试。”明楼说,他冲着阿诚走过来。

对这个,阿诚还没有心理准备,他往后退,但是后面就是茶柜。他撞上了,无处可躲。

“长官,我得提醒你注意你的生活作风……”

“太不正派了?”明楼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闭嘴,阿诚心里想,自己怎么变得跟郭骑云一个调调了?

“是啊,”明楼挑起嘴角,“真不像样。”

可是他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一把拉松了阿诚的领带。

阿诚赶紧抓住了自己的领带。

“我之后还有任务。”他说。

“我不记得我给你派了任务。”明楼依然抓着领带。

“夜莺那边的。”

“哦,重建交通站的事。”明楼点点头。

“你怎么又知道了?”

“想想也知道了,交通站被毁,重建交通站是第一要事。可是,”明楼说,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也不急在这一个两个小时吧。”

他又往前一步,一条腿嵌进了阿诚的双腿之间,整个人把阿诚压向茶柜。

阿诚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差点跳起来。但是一惊一乍实在太丢脸了,于是他只是呆呆站在那里,一只手抓着茶柜边缘,一只手推在明楼的胸前。

但是明楼的一只手按在阿诚的手上。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推开我。”他摩挲着阿诚的手背说。

明楼的手很暖,拂过他的手背的时候痒痒的。

阿诚立刻不确定起来,自己的这个姿势到底是要拒绝他,还是想要把明楼拉得更近。

“我怎么敢推开你?”阿诚咕哝,“你不知道官高一级压死人啊?”

“官高一级倒是真的。”明楼笑了,探去阿诚的耳朵沉声道,“不过,保证压不死的。”

每个字都带着气音,仿佛是在明楼浸满了醇酒的喉咙里盘旋发酵过,一丝不漏地灌入了他的耳朵里。

阿诚觉得自己立刻就要醉了。

轻轻战栗着,他不由自主地分开了嘴唇,然后看见明楼的眼神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自从那日在金门饭店那个戏假情真的吻之后,他们还没有真正接过吻。

披着他的伪装的时候,他是情场老手,周旋花丛也轻而易举。但是卸下伪装,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就这样被明楼轻易诱惑。

“这么想让我吻你?”明楼说,语气却满是无辜,仿佛他才是被诱惑的受害者。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明楼扬起嘴角,然后俯身过来。

门“砰”一声被推开了,明台窜进来,仿佛有什么要紧事。

阿诚立刻偏开了头。明楼一个打拌,差点吻在茶柜上。

“大哥,我跟你说,我是绝对……”明台嚷嚷着,但是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切,他瞬间知道自己闯祸了。

“我,我什么也没看见啊……”他捂住了眼睛。

“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的?这么没规矩。”明楼随手拿起一本书给明台砸过去,“给我滚出去!”

“我滚了。”明台连忙说,在书砸到他之前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明楼回身看阿诚,想要继续,但是阿诚一个猫腰,就从他的手臂底下钻了出来。

这小子,倒是灵活!

“我真的有任务,必须走了。”阿诚说,看了看表,“再说了,明台来找你,应该是有要紧事。”

明楼大概也知道气氛都被明台那小子破坏光了,暂时也继续不下去了。

“那……晚上要不要来我房里?”他问阿诚。

阿诚眨眨眼睛:“嗯……我考虑考虑。”

可是说着,他突然凑过来,在明楼嘴上吧唧就亲了一下。

明楼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立刻又退了回去。

“好啊,”明楼点点他,“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撩我。”

“你之前撩我那么久,我就不能也撩撩你?”阿诚笑了,又看了看表,“我真该走了。”

“走走走,快点走,”明楼气呼呼地挥手,“你再不走,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真是,都给我撩出火了。”

 

+++

 

结果等到阿诚执行完任务回到明公馆,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

整个明公馆都在一片静寂无声之中。

他看看表,往自己房间走,但是走到明楼的房间门口的时候,又停下来。

他突然想起来明楼白天的邀约,忍不住笑了。好玩的心起来了,他转了转门把。

嗯?把手是活的,明楼没有锁死。他趁着夜色打开来,悄悄钻进房里。

阿诚对明楼的房间构造不太熟悉,一下子就撞到了衣架,在衣架倒下去之前,他连忙敏捷地伸手捞住了。但是明楼还是被这动静弄醒了,迷迷糊糊打开了壁灯,又从床头柜上捞起金丝眼镜戴上。

“谁?”他惺忪着睡眼说。

“我啊。”阿诚说。

“哦,回来了?事情顺利吗?”

“很顺利。”

“顺利就好,”明楼点头,“累了一天,不去睡,来我房间干嘛?”

阿诚微微一笑:“想行苟且之事。”

明楼大概没想到,阿诚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

“你还真不累啊。”

“比你年轻,还撑得住。”

明楼被他逗乐了,把被子一掀:“那就滚过来。”

阿诚把外套一脱,扔在沙发上,穿着衬衫就直接爬上了床。

“全身都冒着一股寒气,就像是从冰窖子里捞出来似的。”明楼嘴里嫌弃地说着,但是手上立刻用被子把阿诚裹了个结结实实。

“外面冷得很,大概过几天就要下雪了吧。”被窝被明楼的体温睡暖了,阿诚舒服地哼了一声。

“也是,农历新年要到了,也该下雪了。”明楼想起来说。

阿诚把一双冻僵的手探到明楼胸前,冻得明楼“嘶”了一声。

“怎么,没戴手套?跟两条冰棍似的。”

“戴了,没用,天太冷了。给我暖暖。”阿诚说,把手往明楼怀里塞,“怎么,不是喜欢我吗,连暖个手都不肯啊。”

“肯肯肯。”明楼认命地帮他搓起手来,“我自找的。”

谁让是自己喜欢的人呢,跪着也得喜欢完不是。

“对了,明台今天找你什么事,这么大动静?”

“哦,组织上安排他结婚,他不愿意。”

“啥?”阿诚吃惊地就要从被窝里坐起来,明楼把他按住了。

“别乱动,好不容易给你弄暖和了一些。”明楼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假结婚。”明楼说,“上次不是安排明台去跟那个程家小姐程锦云见面吗,就是为了这次假结婚做准备的。日军现在面临颓势,在彻底垮台之前,他们一定会有最后的疯狂。程锦云有一个姑母在纽约是当地名流,膝下没有子女,因此非常疼爱程锦云,希望能够看到这个外甥女的婚礼。程锦云的姑母早年在日本留学,和日本军部一位高层的夫人颇有交情,因此如果是她要求派发的邀请函,日本军部应该可以放行。所以组织上安排明台和程锦云假结婚,刚好借着举办婚礼加探望姑母的借口,护送一批爱国进步人士以参加婚礼的傧相的名义安全离开上海。程锦云是进步人士之一,会积极配合这次行动。”

“可是你想,于曼丽刚刚才死,明台他……”阿诚突然神色黯然起来。

“想到于曼丽又难过了?”明楼问,阿诚点点头。

“我有时候也会梦到那个女孩。”明楼叹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活在明台的字字句句里,那么鲜活,那么可爱,让人怎么也忘不了。可是这是战争,有时候为了胜利,我们必须把最爱的人填进去。”

“我懂。”阿诚说。

“这也是明台不愿意的原因。”明楼说,“他说了,他这辈子的妻子只能是曼丽一个人。活着是,死了也是。我想劝他顾全大局,他反而踩起我的痛脚来了。”

“哦?”

“他说,大哥顾全大局,有牺牲精神,好啊,那大哥倒是去娶程小姐啊。”明楼头痛地说。

“你去吗?”阿诚问。

“去什么去,”明楼瞪了他一眼,“心还捏在你的手掌心里,我拿什么跟别人结婚。”

“瞧瞧你这觉悟。”阿诚忍不住笑了,“那最后怎么办?”

“我跟他说了,在上海这边,婚礼能免则免,能简则简,要是说起来,就说是大哥我还没有结婚,当弟弟的如何好大张声势。至于到了纽约,那就是他们的天下了,日本人哪里还管得着。他这才同意了。”

阿诚松了口气,终于安下心来,却见明楼把头凑到他的头发上。

“怎么了?”阿诚问。

“你身上有露水和青草的气息,真好闻。”明楼说。

“大概是行了很长的夜路回来,所以沾到了,”阿诚说着,把脸埋在明楼的胸口,“你更好闻。你闻起来像……家。”

然后他想到什么,抬起头来看明楼:“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家是什么样子?”

“等到战争结束之后?”

“嗯。”

明楼想了想,说:“湖畔旁,树林边。”

阿诚皱着眉头:“没了?”

“有树,有水,有风景,有生活,还不够?”明楼说,然后他拍了拍额头,“哦,对了,忘了……还有你。”

“去。”阿诚心头一热,嘴上却不老实。

“你要是不愿意,也没有办法,那我就去讨个外国太太,金发碧眼那种……”

“我愿意。”阿诚立刻说,说完脸也热了。

“我还从没真正有过一个家,但是我喜欢你的家。”然后他看着明楼,这样补充道。

他们在黑暗之中互相凝视,久久都没有开口。

冬至那天晚上,他们也是这样,在黑暗之中相对而眠。

但是此时此刻,却又如此不同,仿佛已经心意相通,灵魂相融。

明楼伸出手,想去摸摸阿诚的脸。但是阿诚却更快抓住了他的手。

阿诚就握着他的手,一寸一寸地吻,从手腕到掌心到指尖,眼神却和他直视,不肯移开。

这是赤裸裸的调戏,明楼想。如果他还能忍着他就不叫毒蛇。

可是他刚刚想要倾身上前,突然觉得阿诚摩挲了一下他的手指。

“这里有茧子。”阿诚说。

“这个,是拿刀的茧子。”明楼给他解释,“这个,是拿枪的茧子。”

“拿刀的茧子那么厚,你是近攻的类型?”阿诚问。

“对啊,我以前和王天风一起出任务,我负责贴身暗杀,他负责在高位狙击,顺便掩护我。”

阿诚一下子想起来之前汪曼春之死,还有那个在香港被暗杀的短命前任会长。

“等等,那个原来要上任的时局策进委员会的会长,听说也是被不知道什么利器割开喉管,一刀毙命。”阿诚说,“该不会也是你的作品吧。”

“佩服我了?”

阿诚支起一边胳膊看他:“看不出来,你吨位那么重还能那么灵活。”

明楼笑了,翻身把阿诚压倒在床上。

“我有多灵活,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今晚不行,我真的好困。”阿诚揉了揉眼睛。

“刚刚是谁半夜潜进我的房间,又说要行苟且之事的?”

阿诚心虚起来:“我就是占点儿嘴上便宜。”

“哼,就会嘴上撩,再撩,我真的不放过你。”明楼说,“不过嘛,今天要我放过你也可以,叫声大哥听听。”

“想得美。”

“我想得还就是特别美。”明楼说着,伸手去挠阿诚的咯吱窝。

阿诚敏感,仿佛全身哪儿都是痒痒穴。这个弱点,他小的时候明楼就知道了。

“饶命。”阿诚满床打滚,把被子搅成一团,“别挠了,饶了我吧。”

“叫不叫?”明楼不放过他。

“好了,好了,我叫我叫,大哥大哥大哥,哥哥饶命……”

有人在门外捶了捶门。是明台。

“喂,你们两个有色性没人性是吧,这么大动静,你们还让不让我睡啊。”明台在门口愤愤叫道。

明楼和阿诚对望一眼,然后同时大笑起来。

“还笑?”明台来气了,“好啊,今天晚上我收拾不了你们,明天早上我让大姐好好收拾你们两个。”

阿诚立刻缩了缩脖子。

“我们要倒霉了对不对。”他问明楼。

“明天早上的事情,留到明天早上再想吧。”明楼说,然后听着明台的拖鞋啪嗒啪嗒离开了。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对吧?”突然他听见阿诚问。

“什么?”

“你说的那个你以后的家,一定会有实现的一天对吧。”

明楼点了点头:“一定。”

阿诚笑了。即使在黑暗里看不太清,明楼知道他一定露出了那种暖融融的满是憧憬的笑容。

明楼凑过去,想要吻他一下,吻住那总是让他心动不已的笑容,但是嘴唇还没有碰到,耳边却传出了细细的鼾声。

……阿诚俨然已经睡着了。

他执行了一天的任务,太累了,沾到了枕头和暖烘烘的被窝,便睡了过去。

就算自诩是个文化人的明大长官,这时候也忍不住想骂两句脏话。

这小子!总是把他撩出火来,然后从来不负责!

深深叹了口气,明楼无奈倒回自己的枕头上。

大概是感觉到了身边的这个热源,即使睡着了,阿诚也往他身边依偎,就像是一只冬日怕冷的小动物一般。耳边传来阿诚睡着时柔软的鼻音,明楼静静听着,然后伸出手把这个深爱的人揽到自己的胸口,轻轻地拥紧了他。

如果今晚要做一个关于未来的梦,那么明楼想梦到那所湖畔旁树林边的房子。

那房子依山傍水,风景这边独好。他看书的时候,阿诚就画画。他们一起去买菜,一起做饭,互相嫌弃彼此的手艺。他们一起去湖边散步,一起看夕阳,握着彼此的手,陪着彼此老去。大姐和明台偶尔会带着阿香来探望他们,也许还会抱着他们的小外甥来,叫着“大舅舅”“二舅舅”,整天闹着要他们给买糖吃。

那时抗战必然已经胜利,明楼想。他们有国亦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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