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萌,缘来则聚。

【谭赵】《美丽人生》5

【5】在长大之前,有我,陪着你

 

谭宗明进病房的时候,赵启平已经醒了。

他肩膀上的伤口已经缝合了,打好了绷带。

谭宗明在他的床边坐下来:“疼吗?”

“不疼。”赵启平说。

嘴唇还没有血色,可是仿佛想要安慰谭宗明似的,赵启平咧着发白的嘴唇笑了。

谭宗明的心就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这人从小就是这样。怕自己担心,问他什么,都说:没事。不疼。哥别担心。

不担心就有鬼了,谭宗明想。

“现在麻药还没过劲呢,等到麻药过劲了,你就知道疼了。”谭宗明瞪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好好当个医生,就跟要上战场了似的。你是医生,又不是警察。出这种事,报警懂不懂?”

“事发突然嘛。警察赶来也需要时间,我总不能看着他打一个小姑娘。”赵启平辩解,“再说人家小护士还怀着孕,万一影响小宝宝就糟了。”

“那你倒是把那兔崽子揍趴下啊,你自己倒下了算什么事。”

“哥你没瞧见,他趴下了。”赵启平嘀咕,“我只是没想到他带了刀。”

“算你命大。”谭宗明说,叹了口气,“医院联系不到你家里,就给我妈打了电话。”

得亏赵启平经常带谭宗明的爸妈到医院来做检查,谭家老太太又是个自来熟,跟赵启平的同事们关系很好,留了电话。不然赵启平出了事,还真不知道要联系谁。

“让谭阿姨谭叔叔受惊了吧。”赵启平不好意思地说。

“知道就好,”谭宗明说,“我妈高血压都要给你吓出来了。”

赵启平道:“你也知道我妈那份工作,没日没夜的,进了试验室十天半个月都出不来。她现在刚好有个大项目,估计根本没心思看手机,联系不上也正常。再说了,这不是也没事了吗,那个项目正在关键时候,我不想让她分心。火箭科技……”

“我知道,”谭宗明接过话头,“火箭科技上的一小步,是强国之路上的一大步嘛。”

这是小时候赵启平常挂在嘴边的话。

赵启平笑了:“哥还记得啊。”

赵启平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赵启平跟着妈妈。

赵启平的妈妈是一个科研工作者,现在是新的火箭研发项目的带头人。

就谭宗明看来,她是一个称职的科学家,和一个不那么称职甚至糟糕的母亲。

但是赵启平从来没怪过她。小时候,每次在电视里看到火箭上天,赵启平就特别激动。

那个小小的赵启平总说:妈妈在做着伟大的事业。我是个男子汉了,我要全力支持她。

“可是你妈妈常常不在身边,你不觉得孤单吗?”谭宗明就问那个小小男子汉。

“我已经习惯一个人玩了。再说了,我现在不是还有哥嘛。”赵启平回答。

谭宗明就没见过这样让人心疼的小孩。

他一把搂过赵启平:“行,哥陪着你。”

那个小小的赵启平就窝在他怀里。

“那我也陪着哥,”他轻声道,“……直到哪天哥不要我陪了。”

没想到那个小小男子汉一晃眼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谭宗明想。

“可是你妈那边联系不上,你在本城又没有什么亲戚,你现在住院,谁照顾你?”他问赵启平。

 “这里是我自己上班的医院,医生护士我都熟,不需要照顾,而且就伤了左肩,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谭宗明刚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他摸出来一看,屏幕上弹出了安迪的名字。

糟了,他完全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去接个电话。”谭宗明说,走到病房外边,接起手机。

“老谭,我都等你一小时了,你在哪呢。”安迪在电话里说。

今天一定不是一个告白的良辰吉日。

谭宗明叹口气道:“我在医院。”

“你怎么了?”

“不是我,是小赵医生,他遇上来医院闹事的,叫人扎伤了。”

“要紧吗?”安迪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还好伤的左肩,伤口已经缝合,现在没大事了,”谭宗明说,“对了,你帮我找个律师朋友问问情况。”

“没问题,”安迪说,“不过现在医闹虽然入刑了,但是普遍判得不重,有时候甚至就是拘留装装样子。”

“什么医闹,这就是故意伤害,故意杀人。我要让那个人坐牢。必须坐牢。今天他是扎偏了,扎肩膀上了。他要是不扎偏呢,他要是再往胸口偏这么一寸两寸呢,我这个弟弟可就这么没了啊。”谭宗明激动地说。

谭宗明嘴上骂得中气十足,心里却直发虚。刚刚只顾着一股脑儿地冲到医院来,还来不及害怕。直到看见赵启平没事,终于心定了,才终于觉得害怕了。也许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再也看不见这个人了,听不见这个人叫他“哥”了。

只要想到这个,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心里都发慌。

“知道了,交给我办。”安迪说。

谭宗明挂了电话,回到病房,看到赵启平依然百无聊赖地躺在那里,突然出了一口大气。

那颗发慌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赵启平看着他:“哥你有重要的事就去忙,不用在这里陪我。”

“都不重要。”谭宗明坐下来,“现在啊,陪你最重要。”

“比安迪小姐还重要?”赵启平笑笑,示意手机。

这小子就是眼尖,谭宗明想。看来小时候偷看漫画的功力有增无减啊。

“那当然。”谭宗明说。

“谭总不愧是做生意的,说的就是比唱的好听,”赵启平笑了,“我爱听。”

护士长来送晚饭,看见了谭宗明。

“赵副主任,您这里还有探病的客人啊,可是探病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护士长看了看表。

“这是我哥,”赵启平给护士长介绍,“没事,他再坐一会儿就走了。”

“谁说我要走了?”谭宗明说,“今晚我在这里陪夜。”

“不用不用,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伤。”赵启平连忙说。

“我说用就用。”谭宗明回答,转头看向护士长,“请问陪夜的手续哪里办?”

“不忙,我一会儿让值班护士拿一份单子给你签就行,”护士长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过这个单人间比较小,恐怕放不下加床。”

“没事,这不还有一张沙发嘛,我就在沙发上窝一下就行。”谭宗明说。

护士长想了想:“那……要不要也给你打份晚餐?”

这么一说,谭宗明还真有点饿了。江景晚餐没吃着不说,还直接降级为医院的大锅饭了。

“那就麻烦护士长了。”谭宗明说。

等到护士长出去了,赵启平突然轻声说:“哥,你对我真好。”

“好个屁。”谭宗明道,“我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局子里,揍死那个扎你的孙子。”

赵启平笑了:“不过哥也不能老这么惯着我,不然我就更舍不得哥了。”

“什么话,我是你哥,别人想让我惯着也没这福气。”谭宗明开了饭盒,“来,吃饭。”

“我不饿,看着哥就饱了。”

谭宗明乐了,放下饭盒:“之前我妈说你嘴甜,我没意识到,今天发现你这马屁的功力还真是一日千里啊。”

“我这是真情实感。”赵启平说,看谭宗明帮他张罗,赶紧道,“哥,别忙活了,我自己能吃。”

“伤成这样,就别跟我争了。”

赵启平还想抢勺子,谭宗明一把将勺子夺过来。

“就跟小时候你生病的时候我没喂过你似的,”谭宗明道,“行了,张嘴。”

 

+++

 

沙发太窄了。谭宗明一米八几的个子,没法完全塞下。

他只好把腿搁在沙发靠手上,勉强把自己窝里面了。

不过腿部的骨折还没好全,怎么睡都难受。

他想,就算为了自己,明天也要给赵启平换一个豪华一点的病房。至少得能塞下一张加床吧。

“哥,是不是沙发睡着不舒服,”赵启平说,“要不你还是回家吧,我真没事。”

谭宗明隔着黑暗瞪他:“你不好好睡觉,睁个眼睛里在那里做什么。”

“太多年没有跟哥一起睡一个房间了,心情激动,睡不着。”赵启平坦白道。

 “也是,上一次我们一起睡还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谭宗明问。

“哥读大学的时候,我去大学找你。”

这么一说,谭宗明想起来了。还真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刚刚开始练铁人三项不久。有一天他汗淋淋地跑完步回来,正打算去水房冲澡,还没进门,就听室友说:谭宗明,你弟来了,在宿舍等你呢。

谭宗明一下子就知道是谁了。他连澡也没来得及冲,立刻奔回宿舍。

一开门,果然看见了赵启平,乖乖地坐在下铺的床上,一看见谭宗明,那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谭宗明也顾不上自己大汗淋漓,给了赵启平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哥……”赵启平开口,谭宗明还以为他要说一点什么感动人心的话语。毕竟,自从谭宗明来读大学,寒暑假才能回家,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少了很多,没想到赵启平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道,“……你好臭。”

“就是,谭宗明,赶紧洗澡去,你这身汗臭我十里外就闻到了,”正在打游戏的室友回过头来,“还有谭宗明,你弟怎么长得和你一点也不像?”

“不是亲的,胜似亲的,懂不懂?”谭宗明说。

“哟,”室友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启平,“这年头还流行童养弟啊,这么俊我也想养一个试试。”

“滚。”谭宗明踹了他的凳子一脚。

谭宗明一个宿舍四个人。谭宗明下铺的室友平时不在宿舍,和女朋友在外面租房住。谭宗明就让赵启平睡他室友的下铺。没想到到了半夜,谭宗明的室友居然回来了。原来他和女朋友吵架,被赶了出来,没办法只好回宿舍睡。这么晚去外面找旅馆不方便,谭宗明就让赵启平爬到上铺,和他一起睡。宿舍床本来就窄,两个大男人挤着,胳膊腿都碰再一起。再加上黑暗里,赵启平的手还很不老实。

他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满是疑惑:“哥,你肚子怎么没了?”

谭宗明被赵启平摸得浑身发痒。这感觉太奇怪了。年轻的身体敏感而愚蠢,根本不理会身边的人是谁。就像是蠢蠢欲动的海,只要一点点风,便会咆哮成再不可抑制的潮水。

于是谭宗明一把圈过赵启平,禁锢住他的两只手,不让他动弹。小时候赵启平睡觉也不安稳,总爱乱动。谭宗明从小就是这么治他的。

论力气,他是赵启平的倍数。论体重,更是绝对压制。

虽说现在他瘦了些,可是对付个赵启平还是不在话下的。

虽说只是初夏,可是宿舍通风一般,有点气闷。皮肤贴着皮肤,就像是热源互相点燃,不一会儿就连谭宗明自己也觉得热得厉害。可是他还是没有放开。他们就这样在黑暗里躺了会儿,直到赵启平一直喷在他的耳边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哥,太热了,放开。”终于赵启平说。

“不放。”

赵启平用力挣扎了一下,可是谭宗明把他圈得更紧。赵启平没有挣开。

“你们两个干嘛呢,妖精打架呢,还让不让人睡了?”下铺的兄弟用力踢了一脚床柱。

“哥,快放开,求你了。”赵启平终于求饶了,看谭宗明还没动静,他说,“哥,我要上厕所……”

谭宗明终于松了手。他一放开,赵启平就飞也似的从床上爬下去了。

不一会儿,谭宗明听见水房起了水声。

奇了怪了,谭宗明想,这小子不是说要去上厕所吗,怎么跑去洗澡了。

他不知道赵启平是什么时候回床的,只知道赵启平一直磨磨蹭蹭的,谭宗明等着等着就眯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只记得水房的灯光亮了好久……

“哥……”突然有个声音将谭宗明从半是回忆半是梦境中唤回。

“怎么了?”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赵启平。

“包奕凡说他在纽约遇到我那次,我其实是去找你的。”赵启平说。

“找我?”

“嗯,医院有个学术交流会在洛杉矶,派我去开会。我知道哥在纽约,谭阿姨还给我了你的地址,我就想去纽约找你。”

“为什么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这样你就知道我不在纽约,不用白跑一趟。”

“我就是想去碰碰运气,遇不着就遇不着吧,”赵启平说,“可是如果遇着了,我有很多话想对哥说。”

“现在我不就在这里嘛,你说就是了。”

谭宗明在黑暗里等了很久,可是赵启平却一直没有说话,于是谭宗明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在睡着之前,他似乎听见赵启平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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