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萌,缘来则聚。

【谭赵】《美丽人生》13

【13】走吧,要走到多远,才能不被回忆追上

 

那天谭宗明在家门口等到凌晨,赵启平才回来。

他身上带着一股子寒气,就像从哪个冰窝子里掏出来似的。

“怎么了,浑身冰凉的?”谭宗明赶紧把他弄进屋。

“没什么,观看场地是露天的,就是站得久了。”赵启平一边说,一边脱外套,“安迪没事吧?”

“没事。”谭宗明没有多说,只道,“她很坚强,能撑住。”

赵启平点点头,去挂外套。

“而且她邀请我去约会。”谭宗明想起来补充。

赵启平的动作停了一停。然后他一抬手把外套挂上了。

“瞧我说什么来着,”回过头来的时候赵启平笑了,“哥肯定会遇上好姑娘的。”

谭宗明倒了一杯热水给他,赵启平接过去,然后环顾了一下屋子:“不过说起来,我也该搬回去了。伤好得差不多了,也不能老在哥这里赖着,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谭宗明不同意。

“万一安迪想要过来看看你,我总不能老杵在这里,跟个灯泡似的,光芒万丈。”

“安迪知道咱俩的关系。她不会说什么。”

“我知道,安迪不是那种喜欢说三道四的人。是我真的该搬回去了。这里离医院也远,现在我上班了,其实还是住家里最方便,”他看着谭宗明,“哥要是想见我,就来医院找我呗。别别,瞧我,说错话了,哥不进医院才是最好的。哥要是想见我,就打电话给我,我来见哥。”

都说到这份上了,谭宗明也不好挽留。

而且他想,反正都在一个市里。就算不住在一起,见面也不过是一个电话的距离。

于是他只说:“不急。”

 

+++

 

可是搬家的日程因为一点小状况稍微拖延。究其原因,赵启平重感冒了。

大概是因为那天在发射场地站得久了,肩膀上的伤口虽然快好了,但是毕竟流了很多血。体虚,寒气入体,就倒下了。

谭宗明拿着大衣站在床边:“我要不还是不去了。”

赵启平看他:“说什么傻话,快去快去,别让安迪等。”

谭宗明依然犹豫:“我就说你病了,安迪会理解的。”

“我没事,不就是流点鼻涕发点热嘛。感冒了都这样。”赵启平把自己捂在毛毯里,“一会儿我多喝点热水吃个药再睡一觉就好了。”

看谭宗明还拿不定主意,赵启平就说:“你不会真要我这个病人下床来送你出门吧。再说了,安迪不是还买了《大师》的戏票请你看嘛,难得有这么好的演出,错过了多可惜。”

“好吧,”谭宗明终于决定走了,“有事就给我打手机。”

“能有什么事,放心,”赵启平擤了一把鼻涕,“我是当医生的,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嘛。”

好吧。他才是医生。医生说了算,谭宗明想。

“你觉得怎么样?”安迪问他。

“啊?”谭宗明呆了呆,“什么怎么样?”

安迪笑了:“发什么呆呢?”

“没事。”

“有事,”安迪说,“刚刚看戏的时候,你就不在状态。好几个特别好笑的点,你都没笑,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

谭宗明只得坦白:“启平感冒了。”

“赵医生病了?”安迪说,“不要紧吧。”

“前阵子他大晚上跑去火箭基地,大概是受凉了。”

说起来这事,谭宗明就充满歉疚。如果那天晚上他和赵启平一同去了,他一定会提醒赵启平加个衣服,或者把自己的大衣给赵启平。他胖,肉多皮厚,扛冻。赵启平就不同了,全身没有几两肉。这不,冻病了。

再加上,那天晚上火箭发射失败。这对经历了无数兢兢业业的不眠夜的赵启平的母亲来说,对一心爱着向往着天空的赵启平来说,一定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吧。

谭宗明突然很希望那个时候自己能够在赵启平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也好,说点什么也好。或者什么也不说,只是陪着他就好。

“那你赶紧回去照顾他吧。”安迪说,“我自己打个车回去。”

“我先送你回去。”谭宗明说。

“不用。”安迪坚持,“去我那里不顺路。放心,我丢不了,而且现在生病的那个人也不是我。”

“那好。”谭宗明也不客气,掏了车钥匙就准备往台阶下走。

“等等。”安迪拉住了他的袖子,“不觉得缺点啥?”

“啥?”谭宗明看她。安迪眯着眼睛看她,一副让他赶紧觉悟的表情。

“啥啊?”谭宗明不解。

半晌,安迪终于叹了口气,一副挫败的表情。

“不送我回家就算了,就连个晚安吻都没有?”她说。

“啊?”谭宗明愣了愣。

安迪笑了:“小美说,总觉得老谭是个对情感缺根筋的人。她还说,你缺根筋就算了,老谭也缺,你们这一加一,四舍五入就是缺一个亿啊。”

她看着谭宗明,然后打趣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知道的,我有接触恐惧症,所以我想,如果你亲我,让我不觉得抗拒的话……”

谭宗明的喉结动了动。他的大脑还没有办法下达指导身体的指令。

“您愿意亲我吗?”安迪问,看老谭还跟截木头似的僵立着,便道,“要不我亲您?”

“别别,”谭宗明说,终于反应过来,“让我主动一回。”

剧院门口的灯映着安迪的脸,线条十分柔和,仿佛还未干透的油画一般。可是谭宗明心里却直打鼓。剥去了生意场上那些逢场作戏的外壳,真实的他,似乎从来就是那个不擅长恋爱的胖男孩。

谭宗明凑过去,他们对视着,距离被一点点合上。

安迪突然“噗”地笑了出来,唾沫星子喷到谭宗明脸上。她连忙掩住了嘴。

谭宗明拿手抹了一把脸:“您这是下雨啊。”

“对不起。”安迪说,仍然止不住笑。

谭宗明倒不生气。刚刚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被这一笑化解了,反而轻松了很多。

可是他嘴上不承认。

“还笑。”他瞪了安迪一眼,“你看看,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一点气氛,都被你笑没了。”

安迪举起手来表示投降:“我保证,下次我一定好好表现……”

“还有下次?”谭宗明说,“我已经要被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了。”

安迪笑了,推了他一把:“好了,你赶紧回去看小赵医生吧。”

谭宗明送安迪上了出租车,付了车费,这才上了自己的车,往家里开。

在车里他认真回味着他和安迪之间那个没有成功的吻。

他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但是就是不对,那种感觉。

这本该是件旖旎的事。旖旎,而且让人充满期待。但是谭宗明却发现自己的情绪怎么都不到位。比起旖旎和期待,他感觉到了很多慌张和一丝尴尬。

他喜欢跟安迪聊天。享受安迪的陪伴。珍惜和安迪的缘分。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女性达成这样不用顾忌而又彼此尊重的关系,也从没和任何一个女性有这样平等舒服的相处方式。他想要和安迪在人生路上同行。他以为那就是爱情。

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快要亲上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包奕凡。这几乎熄灭了他所有的热情。他不明白为什么亲安迪会让他联想到亲包奕凡的感觉。声明一下,他没亲过包奕凡。绝对没有。所以谭宗明不知道那样的想象从何而生。他们不同。安迪不是兄弟,而是爱人。而像包奕凡、赵启平这样的才是兄弟。

想到赵启平,让谭宗明的念头暂时滑开了。

晚点再来想安迪的问题,谭宗明烦恼地想。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家,看看赵启平好不好,然后洗个热水澡,睡上一觉。

到家的时候,赵启平果然已经睡了。客厅里给他留了一盏灯。

谭宗明轻手轻脚脱了鞋子,挂好大衣。路过赵启平的房间的时候,看见房门虚掩着。谭宗明本来想直接去洗澡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停下了脚步。他想看看赵启平。

怕打扰赵启平,谭宗明没有开灯,只是就着客厅里的灯光推门进去了。赵启平睡得很熟。谭宗明就轻轻坐下来,坐在床沿上在模糊的灯光里看他。谭宗明看那张曾经孩子气的脸孔变得满是英气,柔和的轮廓也有了一些犀利。只有笑的时候,所有的英气和犀利都会融化在那个人似乎从不曾改变的发亮的眼眸里,让人忍不住会跟着他笑。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些让谭宗明情不自禁嘴角上扬。

可赵启平没笑。在睡眠中赵启平也一直皱着眉头。谭宗明对此感到不满。

“干嘛呢,在梦里还想心事哪。”他忍不住嘀咕,然后看赵启平的额发贴在额头上。

觉得是不是这个碍事了,想着要给他拨开点儿,却摸到了满手汗。谭宗明吃了一惊,一摸赵启平的额头,烫得吓人。他把手伸到赵启平的领口摸,睡衣都湿透了,汗淋淋的。

“启平。”谭宗明赶紧推了推他,“醒醒。”

赵启平睁开半只眼睛:“哥……”

“还敢叫我哥?”谭宗明说,“我说什么来着,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没事。”

“还没事?”谭宗明道,“怎么当医生的你,自己发这么高烧都不知道?”

“捂一捂就过去了。”

“胡说。”谭宗明说,“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他回去客厅,套上大衣,然后又取了件大衣给赵启平裹上,然后拉过赵启平的一只手,架在自己肩膀上,把赵启平从床上架起来。但是赵启平出了太多汗,整个人都是虚的。腿一着地,人就软了。谭宗明赶紧给他揽了一把,拦腰抱起来,弄上车去。

“我记得小时候哥也是这么抱我的。”赵启平把汗湿的脑袋贴在他胸口,说。

“你还忆苦思甜哪。”谭宗明嫌弃,“看看,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没有。”

赵启平就迷糊地笑了:“不想长进。”

谭宗明把他塞上副驾驶座,然后给他绑安全带。赵启平闭着眼睛,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谭宗明突然打了个激灵。他又想起了和安迪的那个吻。他突然想,他和安迪之间缺少的到底是什么。

“哥……”身边的人突然开口,把谭宗明吓了一跳。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谭宗明问。

赵启平却不回答,依然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在那里满头大汗地哼哼。

敢情这小子烧糊涂了说胡话呢,谭宗明想,却听见赵启平迷迷糊糊地喊:“……别走。”

“我能走哪儿去。”谭宗明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走。”

赵启平这才安稳下来,呼吸平缓了一些,歪着脑袋又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谭宗明在医院陪了赵启平一夜。打了一针,又吊了四瓶盐水,赵启平在凌晨四点终于退烧了。谭宗明坐在他的床边看他。赵启平看上去脸色好了一些。还有些苍白,但是不跟刚才似的蜡黄惨白。他伸手摸摸赵启平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基本没有大差别了。

不知道这小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谭宗明想。没有人在他的身边,大概什么都是忍一忍熬一熬就撑过去了。想到这个让谭宗明的心隐隐作痛。

赵启平手指不安定地蜷曲着,仿佛在什么样的噩梦里。谭宗明就温柔地将他的手指抚平,然后握在手里。

“好好睡觉,别折腾。哥在这儿呢。”谭宗明说,然后一直看着赵启平,直到赵启平呼吸匀了,睡踏实了。

醒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谭宗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松懈了精神。大概看着看着,他也困得不行,就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手还握着,醒的时候谭宗明意识到。有人用另一只手在轻柔拨拉他的头发,手指从那些倔强的发根中穿过,带着些许爱怜和许多不舍。

他半睁开酸涩的眼睛:“启平……”

赵启平立刻松开了手。

“哥醒了?”他看谭宗明,“居然敢趴着睡,真不怕折腾你的老腰啊。”

“瞎操心,我的腰好着呢。”谭宗明虽然嘴上这么说了,但是伸伸腰,果然僵得厉害。

赵启平笑了:“行了,哥快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

“赶我?”

“哪敢。”赵启平说,“我是觉得哥被我折腾了一夜,也累了,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哼,使完我了,就让我走。这买卖好。”谭宗明假装生气。

赵启平掏掏耳朵:“哥,别咋呼,响得慌,我头疼。”

“嫌我咋呼,居然敢嫌我咋呼。你个小没良心的。昨天是谁承认自己没长进,不想长进的。”

“是我。”赵启平老老实实承认了。

“但是我保证以后我会长进的。”他举起一只手,仿佛发誓,“我知道哥关心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但是我不能就这么赖上哥的关心了是不是。哥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昨天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好了好了,我都这样保证了,哥总可以放心了吧。”

说起来,一晚上没睡好,谭宗明还真有点累了。

他看看赵启平:“你一个人真的行?”

“行。不行也行。放心。”赵启平笑了,“快回去吧,哥。”

谭宗明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大衣。他看看赵启平,似乎还有犹豫,但是赵启平冲他点点头。

轻轻推了推谭宗明,赵启平说:“走吧,哥。我看着你走。”

 

+++

 

感冒来得凶猛,去得轻快。没几天赵启平病就好了。

他来搬家那天谭宗明正在公司开会,想要赶回来,但是赵启平打电话让他别来了。

我只有一点点东西,哥别麻烦。赵启平这么说。

可是谭宗明回到了那个家,却觉得家一下子空了。

赵启平来的时候如一缕春风悄悄潜入夜里。谭宗明甚至没觉得家里多了个人,就习惯了赵启平的存在。可现在赵启平这突然一走,谭宗明还挺不适应的。

他已经习惯了和赵启平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赵启平特喜欢穿他那个格子的睡衣睡裤,都磨旧了。谭宗明有时候想让他穿自己的睡衣。自己有好多新的,都没穿过。可是赵启平说,他穿惯了这个,而且睡衣就是穿旧了穿老了才真的舒服。

赵启平还喜欢一边看电视一边盘着腿在那里吃零食,谭宗明有时候馋得牙痒痒,就说:“我这是看电视呢还是看你吃零食呢。”

赵启平不好意思,想去把零食放好。谭宗明就一伸腿,把刚要起立的赵启平压住了。

“吃你的。”谭宗明嫌弃,“吃不胖你。”

于是赵启平一边偷笑,一边越发吃得起劲了。

才那么几天,赵启平仿佛已经改变了他的生活。谭宗明已经习惯了早上和谁一起吃早饭,习惯了晚上回家有人给他留一盏灯。他习惯了在饭桌上和赵启平说说公司里的新鲜事,或者听赵启平说说他的。无论吃的是什么吧,他都觉得吃得特别有滋有味。

可赵启平一走,把那些滋味都带走了。

吃饭也不带劲了。起床也不带劲了。下班更是如此。

知道即便回去,家里也不会有专门为他留的那盏灯,谭宗明突然对回家没有那么期待了。

于是他给赵启平打了电话,想约赵启平一起吃饭。

赵启平忙。

再打电话。

还是忙。

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

都是忙。

谭宗明突然想,赵启平是不是不想跟他吃饭。可他转念一想:那不可能。

这是他弟啊。在赵启平的心里,他不排第一,也该排个第二第三吧。

所以他想,赵启平大概真的很忙,就等过段时间再联络好了。

于是他忍住了给赵启平打电话的手。

今天是他和安迪恋爱一个月纪念日。

他们至今尚未接吻。不知道为什么,气氛总是不对。

每次他去安迪和她的小姐妹合租的公寓门口接安迪,樊胜美就靠在门口看着他摇头:“四舍五入啊,谭总。”

今天他们来的是一个很潮的酒吧餐厅。是樊胜美推荐的。

樊胜美的评语是:气氛特别好。

……无论是做什么的气氛。

餐厅里的灯光十分昏暗,音乐也透着绮丽,有点靡靡之音的感觉。一进去里面,谭宗明就觉得自己啥也看不清了,只除了身边的安迪。没想到安迪那双眼睛却贼亮。

她盯着靠着边角的那桌看了两眼:“那不是包奕凡吗?”

谭宗明定睛一看,还真是包奕凡。他的手放在谁的手上。

那只手的主人是……赵启平。

谭宗明愣住了:所以赵启平没有时间跟他吃饭,却有时间跟包奕凡吃饭?

在他来得及阻止之前,安迪已经走了过去。

她出其不意地从背后冒出来,靠在椅背上看着包奕凡:“小包同志,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赵启平立刻抽回了手。谭宗明看见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

包奕凡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安迪和谭宗明。不过他倒是镇定得很:“只是临时回来而已,在上海转机。一会儿红眼航班又要飞,所以就没通知你们了。” 

“没时间通知我们,却有时间跟赵医生吃饭?”安迪眯起眼。

包奕凡笑了:“我的名言是……”

“重色轻友,真君子也。”安迪抢答,“我知道。”

她看看包奕凡,又看看身后的谭宗明:“要不要拼个桌,让小包这个真君子把色和友都重一下。”

包奕凡还没回答,谭宗明却已经一屁股坐下了。

“好啊。”他说,看了一眼赵启平,又看向包奕凡,“你们两个都是大忙人啊,和你们吃饭不容易,我们当然得珍惜机会了。” 

 

评论(178)
热度(1185)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阿不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