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

[雷神索尔/唯爱永生][AU][锤基]《魔鬼之香》1

【一 谁的香气】

 

洛基其实已经下了夜班，路过急诊室大厅只是想去换衣间换掉护士服。但是突然那种味道钻进了他的鼻子。

饿了，洛基一瞬间觉得。

有多久他已经没有过这种感觉了，饥肠辘辘，渴望食物。此刻唾沫在他的口腔里疯狂生长，饥饿就这么突如其来，瞬间侵入了他的全部感官。

……那是血的味道。

健康的血。年轻的血。正在身体里沸腾的热血。能够让人热泪盈眶的美味。

洛基四处张望，想要判断香气所来之处。

但是午夜的医院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接到勤务的护士在奔忙，以及几个等待夜诊的病人在长椅上休息。没有谁身上发出那种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错觉，洛基想。但是下一秒他再次闻到了，那种香气。它确实停留在空气里，作为有人停留过的印记。

如果不是基于对血的需要确切存在，很多时候洛基都要忘记自己作为一个吸血鬼的事实。

他已经活得太久。太久。

一百年，又一百年。时间连接着时间，没有尽头。

双脚从这块土地走到那块土地，眼睛从这片风景看到那片风景。旅途连着旅途，没有终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来说，进食开始变成了日历上的一个标记而已。洛基忘记了进食时所能感受到的那种狂喜。那种活着的狂喜。这么说也许不完全对，他甚至不确信吸血鬼到底算不算“活着”。

但当他闻到那股香气的时候，长久以来未曾感觉过的狂喜充盈入他的心脏。洛基闭上眼睛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仿若身在仙境。但是然后，香气里某种熟悉感击中了他。他想起了某个记忆之中的人的味道。似乎有点像，似乎又不是。

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而洛基并没有超级记忆。

但是……不可能吧？他想，循着那香味所去之处走着，却发现那香气通向急诊询问台。

疑惑地吸了吸鼻子，洛基走向护士台。后半夜的急诊室的值班护士是简和西芙。

他敲了敲台子，吸引了正在电脑看什么的西芙的注意：“刚刚谁在这里？”

“一个急诊患者。”西芙说，“简接待的。”

“什么问题？”洛基探头问简。

“只是皮外伤，骨头血管和神经都没伤到。新来的医生带他去包扎了。”简说。

“患者叫什么名字？”洛基问。

“让我瞧瞧。”简转身去拿病例记录。

西芙一直头也没抬，在诊断书上写着什么，但这会儿却因为洛基的话抬起头来。

“奇怪了，平时你一副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怎么突然对这个急诊患者这么感兴趣？”

洛基当然没有办法说出真正的理由。

“我刚刚听说我有个朋友进了我们医院的急诊……”他只是说，而西芙一副不信服的样子。

“我怎么从没有听说你有朋友。”

还好这个时候简拿着病历回来了。

“伊安，他的名字是。”简翻了一下病历，然后抬起头来看洛基，“所以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那个名字，洛基松了口气。那个人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任何角落。但他不可能出现在此时，此地。没有这么多巧合。他一定是想太多了。

“看来我弄错了。”他摇头，然后转身朝换衣室走去。

“想什么呢，洛基。”有个声音说，打断了他的沉思。

洛基转过身来，看见了麦克斯。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脚步几乎轻到就连吸血鬼的洛基都没有发觉。

麦克斯只有十九岁，是上个月刚刚从护士学校毕业申请到这里实习的护士，但是她那头漂亮的卷发还有她那双仿佛总在笑的眼睛已经吸引了至少一半以上男性医生的视线。可她却总爱粘着洛基。

“没什么，只是发呆。”洛基说。

“看来你很闲。”麦克斯跟在他身边，“那下班之后呢，如果也很闲的话要不要上我那里坐坐，喝个咖啡吃点我亲手烤的饼干什么的。”

“如果你看表的话，你会知道现在都两点了，我只想回家睡觉。”洛基回答。

“在我那儿也能睡，”麦克斯俏皮地挑挑眉毛，“我有一张舒服大床。”

洛基觉得自己的脑袋正中疼起来。他皱着眉头，努力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

洛基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上夜班，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看着星光度过工作间歇的时光。可是自从麦克斯到来，他就没法清净一会儿了。她会在洛基发呆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属于他的长椅上，然后顾自聒噪今天在医院里发生的新鲜事，或者只是陪着他安静地看看星星，完全无视洛基不愿意搭理的目光。

对于大人，你只要说不，他们就会知难而退。但是小孩子不行。

你说不，他们依然嚷嚷给我给我给我。糖。或者别的什么。这就是洛基讨厌小孩子的原因。

洛基停下脚步。他在考虑要怎么开口，才能跟这个女孩说清楚，但同时又不要太伤害她的感情。

“听我说，麦克斯，你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女孩……”

“你是在给我发好人卡吗？”

“什么卡？”

“好人卡。”麦克斯说：“你是个好女孩，但是你不适合我那种好人卡。”

洛基并不知道还有这种便利的卡：“我真的不适合你，我对你来说太老了。”

“你是有多老？一百岁，两百岁？”麦克斯摊手，“嗯，我猜五百岁以内都是我可以处理的范围。”

洛基今年四百六十岁。这是他的吸血鬼年龄，不包括他作为人类的28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他成为吸血鬼的那日，也许因为那代表着他的死去，或者他的重生。

至少，那代表着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的开始。

很多吸血鬼喜欢炫耀自己的年龄。因为跟人类不同，每老一岁，人类就在向死亡靠近一步，当时间过去后，美丽凋零青春枯萎，留下的只是镜子中看到的苍老的脸。而吸血鬼永远都是转变之日的样子。你不会死，因为人不可能死两次。所以如果你曾经年轻美丽，你可以永远如此，年龄的增加只会增加你的力量。

但是洛基并不属于这类吸血鬼。即使外貌没有任何变化，年龄的增加在改变他。开始他觉得苍老，后来他觉得麻木。他并未觉得更有力量，这也许跟他固执地执行少血饮食有关。

但是他无法将这些告诉面前的这个十九岁女孩。就把这看成是所谓的年龄代沟吧。

“去找别人。”洛基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谁？”可是麦克斯又从后面跟上来。

“只要不是我。”他说，“现在别挡道，我还要回家喂利亚姆。”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搞到了这个周末的电影票，是现在的热门片。”她从口袋里掏出票子，在他面前晃晃，“真的不去？”

有某些时候，洛基会觉得麦克斯美丽的卷发和俏皮的笑容很像某个曾经让他心动的女孩。

在很久之前，她也曾邀他去看电影。只可惜，那是一次不甚愉快的经历。

“你知道答案的，女孩。”在推开男换衣室的门之前，洛基这样说道。

 

+++

 

虽然管那个地方叫做“巢”，但是那儿其实只是一幢普通公寓十七层的一间普通屋子。

洛基走进屋里，点亮灯，在身后关上门。他在料理台上放下购物袋子，然后脱下羊毛大衣和围巾，挂在衣架上。

“利亚姆。”他轻轻呼唤着。

趴在垫子上的利亚姆站起身来，跑到他身边来，绕着他的裤管转圈，轻轻吠了两声。这是它欢迎洛基回家的方式。曾经它的眼睛没有这么苍老，它的声音没有浑浊不清。现在利亚姆老了。对于一只普通猎犬来说，它太老了。下个月是它的二十一岁生日了。

洛基站在厨房的料理台前用撬子打开狗罐头，把适合老年犬的特制狗粮倒在利亚姆面前的盘子里，然后轻轻揉了揉利亚姆的脑袋，然后他站起身来，打开冰箱，取出了自制的血肠帕尼尼。

洛基仍然需要至少每周进食一次。即使像他这样长寿的吸血鬼，也不可能完全离开血液。洛基严格执行着自己的少血生活。他把血液制品以身体需要的最低剂量做成食物，然后按照保质期前后摆放在冰箱里，每周只服用一次。

今天明明离预定的进食时间还有五天，洛基核对了好几遍日历后发现。可是洛基感觉到饥饿，感觉到身体的渴望。是那个香味带来的后遗症，他想。

他把帕尼尼塞入微波炉解冻了一会儿，然后坐在料理台的高脚凳上吃了起来。他看利亚姆把头埋在食物的盘子里。

“老伙计，下个月你生日的时候，你说我们一起开车出去兜风怎么样？你最喜欢兜风了不是吗。”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是的，利亚姆喜欢坐在副驾驶座上，然后探出半个脑袋到窗外，任风把它的毛吹出各种蠢造型，却依旧昂着头坐得端端正正，仿佛是个骑士一般。

利亚姆真的是个骑士也说不定，有时候洛基觉得。

一般猎犬根本活不了这么长的年纪，但是利亚姆即使被衰老和病痛折磨着，也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也许它知道，自己除了它之外，再没有别的陪伴。也许它想要守护自己，怕留下自己一人。它怕洛基孤独。

傻瓜，但是洛基想。孤独是吸血鬼的宿命，就像目送所有人离开是吸血鬼的宿命一般。

“别担心，老伙计。我会活下去的。”他说。

无论多么孤独，他也要活下去。

那是洛基在遇见那个人之后做出的决定。

 

+++

 

这个时代对洛基来说，算是个不好不坏的时代。

洛基也曾有过好时代。

在他的好时代，血液是一种狂欢，而非生存需要而已。

那个时候，剧院有着整夜不灭的绚烂灯光，夜风镶着音乐的边，滑过淑女们的华丽金线裙袂。

那个黄金时代仿佛是一场永不终结的嘉年华。灯光疯狂旋转着，音乐包围着他。还有那些吸引着他的东西，那些让他觉得活着真好的东西。即使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算是真正活着。他没有心跳，他的血也和他体温一样冷冰冰的吓人。但是即使是那颗不能跳动的心脏，仿佛也能感受。

音乐，艺术，诗歌，文学之美。

女人之美，或者男人之美。

洛基尝着他们各自不同的味道，然后流连在那些整夜不灭的灯光之中。

那个时代，他有着另外一个名字——亚当。

然后。

然后百年过去了。

狂欢终结之后，嘉年华迎来了冰冷落幕。

洛基的能力随着时间的经过逐渐增长，但是与之相对，别的东西却在逐渐磨灭。

音乐不断重复自己，艺术正在庸俗化，诗歌没有立足之地，文学变成了垃圾。那些吸引着他的东西不再吸引他。更糟糕的是，他对食物的渴望正在减弱。对这个世界的敏感，沸腾的欲望，还有爱，激情，一切的一切，也跟着对血液渴望的淡化一样淡了下去。

洛基尝过几千几万种味道，曾经每一种都是如此新奇。但现在没有什么可以让他觉得饥饿。

他也曾流连于夜色之中，企图找到一种新的味道。一种可以让他重新觉得年轻的味道，一种可以让他觉得自己依然活着的味道。但是他没有成功。

那是最糟糕的时期。他在暗夜街头形单影只，惨白街灯拉长了他摇摇晃晃的枯瘦身影，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失去巢穴找不到方向只能到处乱撞的蝙蝠。曾经好几次洛基想到过自我了结。

但是自杀对吸血鬼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和都市传说不同，大蒜对吸血鬼根本没用，斩首和钉心脏可以限制吸血鬼的行动，却不能杀死吸血鬼。就连阳光也不行。

阳光可以让吸血鬼变得迟钝，削减他们的力量，最猛烈的阳光甚至可以让他们的能力减弱到和普通人无异。这就是大多数吸血鬼不在白天出来乱晃的原因，当然不是仅仅因为他们喜欢夜晚而已。失去能力太不安全了，如果这个时候被吸血鬼猎人盯上就必死无疑。

是的，要杀死吸血鬼，必须禁止饮血。但那是一种痛苦而漫长的死法。

而与之相比，还有另外一种便捷得多的方法，就是把染有吸血鬼猎人血液的刀刃捅进吸血鬼的心脏。

吸血鬼猎人是吸血鬼的天敌，因为他们的血对吸血鬼来说是剧毒。不小心喝下去就会慢性中毒，刺入身体其他部分会导致肢体暂时休克，进入心脏会致死。

洛基曾经邮购过一罐。那玩意装在真空保鲜瓶里，贵得要命。

洛基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因为他遇见了那个人。

但是的，他遇见了那个人，就在他决定自杀的那天。

于是他改了名字，活了下来，直到今天。